03版:中医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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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01月05日

经方大家曹颖甫运用经方探微

中国医药报 03版中医药
2021年01月05日

□ 南京中医药大学中医药文献所 陈仁寿

经方,是现今中医界一个比较热门的词汇。“经方”一词最早见于东汉著名史学家班固的《汉书·艺文志》,书中曰:“经方十一家,二百七十四卷。经方者,本草石之寒温,量疾病之浅深……以通闭解结,反之于平。”这里所谓的经方是泛指临床医方著作及方剂。历史上关于经方的内涵有不同的解释,有人统计至少有12种,常见的有4种。一是,在中医理论指导下创制的经实践验证确实有效,且被历代常用的经典处方。二是,东汉张仲景《伤寒杂病论》(包括《伤寒论》和《金匮要略》)中的所有方剂。三是,历代医书收载的一些经验之方,有时亦简称为“经方”,此种提法较少。四是,目录学著作《汉书·艺文志》所谓经方,当是指收载方剂的一类医籍。目前,很多医家自称或被定为经方派,多指一些临床善于运用张仲景在《伤寒杂病论》中所创制的方剂诊治疾病者。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和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共同发布的《古代经典名方目录(第一批)》既包括张仲景《伤寒杂病论》中的方剂,也包括一些临床疗效较为确切,且为历代医家所习用的著名方剂,有人也将之称为“经方”;但为了区别于张仲景方,称此为“经典名方”为妥,其内涵更广、更精准。本文讨论的曹颖甫所使用的经方主要是指张仲景《伤寒杂病论》中的方剂。

历代对经方的研究者众多,民国时期江苏江阴名医曹颖甫所著的《经方实验录》影响甚大,很多人只知《经方实验录》,而不知《伤寒发微》和《金匮发微》这两本更加显示作者曹颖甫对《伤寒杂病论》之经方有深入研究的著作。曹颖甫的经方思想贵在“活用”与“变法”,既尊重仲景原意,又活用经方,更反思经方临证中的不足。

用尊原意,在伤寒学说指导下使用经方

曹颖甫重视《伤寒杂病论》研究,并擅长使用书中经方,其中一个主要原因是明清之后,很多医家受温病学说影响,进入了一个误区,多擅用辛凉之药,却放弃《伤寒杂病论》中经方的使用,特别是避用麻黄、附子之类峻猛药物。

为此曹颖甫提出异义,他认为“仲景之法,今古皆宜,岂能弃良方而不用?”曹氏对伤寒病证有深刻的认识,他认为伤寒治法关键在于“辛温发散”,而“发汗首当宣肺”。同时,他阐释了麻黄汤的通肺作用,谓麻黄汤能“令肺气外通,则诸恙不治自愈”,并且他还认为麻黄用量不可轻用,曰“麻黄用量万不可轻……时医但用二三分,加蜜炙,故无济。”

用时灵活,随证变通药味与剂量

为了方便学者易于掌握仲景经方的不同效用,曹颖甫根据自己多年对经方的研究与临证体会,根据经方的药效峻缓分为平和方、次峻方、峻猛方三类。平和方是指方中主药药性平和,功效以补正祛邪为主的一类经方,如桂枝汤、白虎汤、小柴胡汤、理中汤等;次峻方是指方中主药药性较强,功效以祛邪为主而不伤正的一类经方,如麻黄汤、四逆汤、大承气汤、大柴胡汤等;峻猛方是指方中主药药性猛烈,功效以救逆与急救为主的一类经方,如大陷胸汤、十枣汤、皂荚丸等。曹氏对三类经方根据病证的缓急灵活选用,他尤其擅长使用峻猛方和次峻方。如《经方实验录》中记载用皂荚丸治疗一例“咳逆上气,必背拥叠被六七层,始能垂头稍稍得睡,倘叠被较少,则终夜呛咳,所吐之痰黄浊胶黏”。

曹颖甫了解到此人平常喜食膏粱厚味,且有抽烟癖好,长期火气熏灼,困而痰浊内生,导致气逆于上,咳喘不止,咯吐黄痰,大小便不通,故用枣膏送服皂荚丸,意在祛痰止咳、通利二便,大便得通,则咳逆止。

关于经方的药物剂量,古今均存在争议,尤其是尊重原书记载,还是根据剂量演变确定剂量,观点不一。但曹颖甫对于经方的剂量十分明确,他根据近代章太炎以汉代“五铢钱”考证,每两约相当于当时的三钱,那么原方的三两,一剂当以九钱计算。再根据一剂通常分为三服折算,则每次服亦仅是三钱,并谓“由是观之,原方三两,今用三钱,于古法正无不合也。”由此可见,曹颖甫用经方十分慎重,剂量皆偏小,现代部分学者使用经方也有提倡用量宜小者。

此外,曹颖甫使用经方绝不僵化,他擅长变通应用,经常几个经方一起使用;或者在同一患者同一病证的治疗过程中,前后使用不同的经方;或者即使病证相同,但根据自己的经验使用不同的经方。他所使用的经方并非固定在一证(病)一方,充分体现了对经方的活用和变通。

用中反思,发表己见并纠谬

对《伤寒杂病论》的原文与用方,曹颖甫常常予以反思,并大胆提出不同见解。如《伤寒论》太阳篇有云:“汗家重发汗,必恍惚心乱,小便已阴疼,宜余禹粮丸。”对于这段文字历来颇有争议,曹颖甫对此有自己独特的见解,他认为这里的“汗家”,非中风有汗之证。如果中风有汗,当称为“风家”,云“汗家”必为阳明病多汗者。再进一步分析“恍惚心乱”相当于谵语之证,“小便已,阴中疼”必大肠燥实,此当大承气汤证。并据此认为“宜禹余粮丸”5个字应当为“下利证”的脱文,就被后世校勘者误移于此而已,他认为“历来注家,强作解人,不可从”。

再如《伤寒论》之厥阴证,医家大多持“寒热错杂论”,而曹氏认为此属“谬论”。曹颖甫认为厥阴证“饥不能食,食即吐蚘”者,当由“胃中寒湿,胆火不能消谷,腐秽积而虫生也”。正如“流水不腐,动气存焉耳”“污池积秽,鳅鳟生焉,有积秽为之窟室也”。故方用乌梅丸,其中以干姜、细辛温中祛痰而和胃,以乌梅止吐秽,以川椒以杀虫,以黄连、黄柏意在降逆去湿,以当归补血和血,以人参补气健脾,以附子、桂枝温中散寒。方中仅以川椒一味杀虫,其它多为温中祛寒、除痰去湿之药,可见该方之立意。虽然方中使用了清热解毒燥湿之黄连、黄柏,但曹氏分析其用药目的为“降逆去湿”,故并非从寒热错杂论治。之所以有“寒热错杂”之说,曹氏认为原文自“消渴”以下为胆火太甚之证,自“饥不欲食”下为胆火不足之证,因而特此进行分析说明。

综上所述,曹颖甫的经方思想在于熟读“伤寒”、了解仲景,在此基础上活用经方、用好经方、充分发挥经方的作用与疗效。曹氏的经方思想更接近于中医的“辨证论治”,在辨证的基础上应用经方,他给我们最大的启示是用经方要做到“擅用经方”,但用起来须“活而不泥”。从《伤寒发微》《金匮发微》,再到《经方实验录》,内容始终不离《伤寒杂病论》本旨。他告诉我们,学好和应用好经方,首先要掌握《伤寒杂病论》精粹,只有在原书理论和思想的指导下,才能真正地用好经方,不辜负经方鼻祖张仲景。

【陈仁寿.经方大家曹颖甫运用经方探微[J].中国合理用药探索,2020,17(7):1-4.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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